小水水水

我也愿封剑做天涯归鸿,可谁能告诉我应当飞回青山哪一重。

披荆


卫兰宫×路隔云




卫兰宫手起刀落,迎空斩断对面最后一人的腕骨。刀柄被血浸得湿黏,他却还是紧攥着,直到指节都泛了白,路隔云下意识覆上他那只冰冷的手,这才慢慢放松下来,蛇影刀咣当一声掉下,人也颓然跌坐在地,他左手受伤右手脱力,刀就被路隔云迅速捡起收好。

“匕首给我。”

他低声吩咐路隔云从怀中掏出匕首。自己刚才中的那支箭涂了毒,待割开上衣查看,左臂的伤口已经肿胀发黑,必须尽快处理。

这是十五岁的路隔云第一次目睹自家主人给自己做清创。卫兰宫对自己下手和对敌人一样果决狠厉,刀尖斜插皮肉剜下箭头,她不由得闭眼,随后又怯怯睁开,看他全程没喊没叫,只是在箭头脱离皮肤时嘴角有轻微的抽搐,一粒汗珠顺着散乱的发梢滑下额头。

“你把刚才采的那药给我敷点,快。”

路隔云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,从地上摸到那个装药的布袋,正欲打开时却犹豫了一下:“老卫,这药采回不久,还没经人试过....”

“我不就是人么。”因为疼痛,卫兰宫的语气很微弱,“没别的办法了.....是你采的,我信你。若不奏效......我不怪你。”

路隔云不再多说,接过卫兰宫手里的匕首,剐尽他伤口处的烂肉,不顾自己也染了满手腥臭的毒血。随后抓一把草药放进嘴里猛嚼,再小心吐出,敷在他左臂上。

拿刀背替他刮平伤药的时候,路隔云以为自己的手一定会哆嗦,但高度紧张之下她根本来不及慌乱。

“你很适合干这行啊。”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,卫兰宫轻笑了一声。她的药起效很快,这次的话音里,已经满是灰色的倦意了。

路隔云飞快地瞄他一眼,见脸色确实稍有好转,终于暗暗放下心来。刚想回一句老卫你过奖了,忽然听耳边风声大动,卫兰宫那只完好的右手猛地一抬,指间居然险险夹住一只飞镖。

她不顾卫兰宫阻拦,立刻旋身起来,将还握在自己手里的匕首朝背后掷出。是从不久前那死人堆里爬出的一个没死透的敌人,见用飞镖偷袭未果,又想拔剑撞来,被路隔云的匕首正中心口。

对面迸出一声骇人的惨叫,林间很快又恢复沉寂。路隔云惊魂未定,心几乎跳出胸口,几乎是踉跄着爬回卫兰宫身边。我杀了他。我杀了人。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听叫嚣着什么。这不是路隔云第一次取人命,就在几个月前她拼死逃出战火笼罩的四方城时,混乱之中,她就用卫迟安赠她的怀霜剑,撂倒了对面一撮敌军。但让一个并非熟稔于杀伐之事的姑娘,在转瞬之间飞刀杀人,这还是让她心绪难稳。

比起为自己杀了人而纠结,眼下还是卫兰宫更重要一点,于是她拉住他手臂连连安抚,没事了老卫,他们都死了,不会有人再来。这时候她的声音倒是抖个不停了,说是在安慰他,更像给自己壮胆。紧张之余不小心又碰到了他刚给自己包好的伤口,卫兰宫也疼得全身战栗一下,闭紧的眼皮上方揉出深深皱纹,路隔云又连忙放开。

不知为何,他露出痛苦表情的时候,她也嘶了一口气。

卫兰宫虽没说话,心里却道,好丢人哦,居然被这小丫头救了。


“老卫,此地不宜久留,我们还是快赶路回去吧。”

她把手搁在他颈后,想慢慢扶他起来。

他却在想,我累死了。

刚才和对面那长长达半个时辰的混战,都没让自己喊累。那时路隔云尚且被自己护在身后,她脸贴着他汗湿的后背,那呼吸颤动的幅度被自己清晰地感知,怎么由得他喊累。

但现在不想走。只是现在。只是不想走。

“好厉害哦,阿云。”他喃喃道。

第一次,他这么亲近地喊她。扯了她的衣袖,想抹去她手上的血。

如今暂时不必再警戒,路隔云也卸了劲,此刻浑身绵软,被他一拉就重新坐倒在地,汗涔涔的手扶了一把什么,正好贴着他腰侧。

她狐疑地瞄着他:“你刚才喊我什么?”

树林里那么静,只有风吹叶梢的簌簌声,搅弄着燥热空气。

半晌,卫兰宫瞥她一眼,只觉得身上被她贴着的地方像燎起一片火,他却不敢动。双手倒是冰凉。

路隔云不避讳与他的身体接触,于她,眼前这个苍白疲惫的男人,还只是分自己一碗饭吃的上司而已。这饭不寒碜,只是吃得有点费命。他待她好。对他,她义比情重。

可是,她愈不当回事,他却愈小心翼翼。

见卫兰宫没有离去的意思,路隔云也乐得清闲,躺下来扒拉身边腐木上的蘑菇,又被卫兰宫一手打落,教训她怎么敢在林子里乱采东西。

她连声应着,掌门教训得是。低下头,嘴角却勾起一抹并不羞涩的笑。卫兰宫目光偶然落到她脸上,停了一会,眼睛也弯了弯。


“我要是死了怎么办?”他突兀地问。

“死了,我给你收尸啊。”

路隔云答得很干脆,似乎觉得这理所当然。作为碾冰门的下属,这么说也确实没有任何逾越之处。卫兰宫心里却小小地雀跃了一下,少年搭档,披荆斩棘,他知道她义比情重,那点宛转的情,于自己却像身份责任之外的难得的恩赐。

“好,那我尽量死得离你近一点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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